兩岸「間諜橋」腥風血雨只因那兩人管不住快嘴…

2019-01-29 08:00:00聯合報記者程嘉文／報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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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登輝在1996總統大選期間，反嗆共軍「啞巴彈」，讓對岸展開報復；但親李人士認為... — 李登輝在1996總統大選期間，反嗆共軍「啞巴彈」，讓對岸展開報復；但親李人士認為此說是中共「栽贓」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位於台北市南京西路的「北平天廚菜館」，是台北最有名的老北方館子之一。老闆陳虎門看著報紙上另一家著名老餐廳「永福樓」因為不堪高房租而決定歇業的新聞，感慨表示：退休軍公教向來是老牌中餐廳的主力客群，在年金改革之後，消費意願明顯下降，「我們也撐得很辛苦啊。」

花白頭髮、身材微胖、戴著金絲眼鏡的陳虎門，看起來與台北街頭其他「外省大叔」沒多大差別，不過他在兩岸情報圈卻赫赫有名：卅多年前震驚台灣與美國的江南案，他就是關鍵角色之一。因案服刑完畢，陳虎門重回情報圈，繼續參與多項機密任務，直到以少將官階屆齡退休，接管父親當年創辦的餐廳至今。

情報員…神秘異世界的擺渡人

情報世界給人的印象，一如作家史蒂芬金的奇幻小說，彷彿是與「凡間」平行並存的神秘異世界。情報人員與情報活動，就藏身在日常生活中，一般凡夫俗子，最多也只能偶爾驚鴻一瞥，誰也不知道穿過神秘之門，背後的國度是什麼樣子。某個角度來說，陳虎門在台灣，就扮演了凡塵與「異世界」之間的擺渡人。

由於當年經營餐廳，加上江南案成為名人，陳虎門的情報背景，成了不必保守的公開秘密。因此對於媒體而言，他便成了窺探「高牆內」的少數管道。陳虎門也運用這個身分，在不洩漏業務機密的情況之下（他究竟還是個老謀深算的老情報員），適度對外透露消息，替軍情局與情報員們爭取權利。

李登輝…啞巴彈讓我幹員遭殃

1990年代初期，軍情局成功策反共軍總後勤部軍械部局長邵正忠，在邵正忠的介紹下，又成功策反他的上司、軍械部長劉連昆。軍情局將本案賦予代號「少康」，邵、劉分別是少康一號、二號。官拜少將的劉連昆，更是有史以來我方策反解放軍最高階的官員，因此獲得大量高價值情報。

在1995、1996年的台海飛彈危機中，劉、邵二人提供我方不少寶貴情資。然而也因為李登輝總統在大選期間，反嗆共軍「只是啞巴彈」等喊話，使得中共警覺到自己的消息可能被洩漏給台灣。經過兩年多的調查，1999年將劉、邵兩人逮捕處決。

前總統陳水扁（右4）也曾因點名共軍飛彈數量，而引發中共逮補台商。圖／聯合報系資... — 前總統陳水扁（右4）也曾因點名共軍飛彈數量，而引發中共逮補台商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陳水扁…飛彈破哏掀對岸報復

在軍情局的「忠烈堂」內，安放有歷來殉職人員的靈位，其中也包括劉連昆與邵正忠。據了解，由於兩人家屬都在大陸，而且受累無法出國，因此我方雖然早就編列撫卹金，至今都還無法發出。

總統政治性運用情報消息，結果導致情報網遭殃的例子，李登輝不是第一個。到了陳水扁時代，甚至曾在造勢場上，一一點名共軍在台海當面各基地的飛彈數量。不久之後，中共就宣布逮捕數十名為刺探軍情的台商。

關最久…楊銘中19年後終歸來

1999年，中共將為我方從事情報工作的解放軍少將劉連昆、大校邵正忠，判處死刑。我方協助傳遞情報的「交通人員」姚嘉珍、楊銘中，則被判處「死緩」，兩年後姚、楊改判無期徒刑，隨後又改為廿年徒刑。姚嘉珍去年獲釋，楊銘中則到上周才獲釋，返台當天正好是「一二三」自由日，足足坐了十九年半的牢。

對於楊銘中獲釋，國防部與軍情局都不願證實。官員私下表示，對於在任務中被囚的情報人員，政府訂有補償的規定，將依法給與應有的補償，詳細數額不便對外透露。

據了解，楊銘中被囚期間，軍情局對家屬都發放安家費。家屬兩個月可赴北京的監獄探視一次，相關旅費也由軍情局支付。由於楊銘中是文職聘僱人員，因此沒有終身俸，但軍情局會再發給一筆補償費。

汪希苓（左2）、陳虎門（右1）、台北市長柯文哲（中）出席由吳建國所撰寫的「破局：... — 汪希苓（左2）、陳虎門（右1）、台北市長柯文哲（中）出席由吳建國所撰寫的「破局：揭祕！蔣經國晚年權力布局改變的內幕」新書發表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上了機…他硬生生被請回牢籠

楊銘中擔任的是「交通」任務，亦即將「少康」獲得的情報帶出大陸。當時他到上海預定「接貨」，卻發現對方未現身，立刻以暗語回報，並且趕訂第二天的飛機離境。

由於事出突然，班機已經沒有座位，楊銘中改訂商務艙才搭上機。他在飛機上坐定，心想總算脫險。不料此時機上廣播因為機械因素，飛機必須延後起飛，隨後多輛車開到飛機旁，上來的官員客客氣氣地詢問：「請問哪位是台商楊先生？」

才新婚…他關到牙掉光父母逝

由於身分敏感，陳虎門並未前往大陸探視楊銘中，不過透過與家屬轉信，始終和他保持聯繫。楊銘中獲釋之後，兩人也已經見過面。陳虎門感慨表示，楊銘中失風時是42歲，剛剛結婚不久，如今已經62歲，父母也在這段期間病逝，無法見到最後一面。而且大陸的監獄環境遠不如台灣人道，「到現在這個季節還在洗冷水澡」，經過廿年心力交瘁，楊銘中的健康狀況不佳：牙齒幾乎都掉光，一條腿也無力，容易跌倒。

由於在獄中可以收看中央電視台與環球時報，因此楊銘中對於廿年來的台灣政情並不陌生。2015年「馬習會」促成軍情局兩位上校獲釋，也一度讓他頗為激動，感嘆自己未能列入換俘。他在出獄前最新的一批獄友，是因為電信詐欺被遣送到大陸的台灣人，不過彼此年齡有差距，因此沒太多話好談。

陳虎門…迎回楊銘中終於無憾

先前楊銘中被囚期間，身為軍情局退伍同仁「忠義同志會」會長的陳虎門，多次利用自己身為軍情局耆宿、也是媒體名人的身分，向兩岸當局喊話，希望能盡速釋放楊銘中。如今楊銘中終於返台，他也放下心中一塊大石。因為當初楊銘中進入軍情局，就是陳虎門牽的線。

江南案發生，當時擔任上校副處長的陳虎門，和局長汪希苓、副局長胡儀敏一起被判刑，在獄中認識楊銘中。楊銘中本是警備總部駐中正機場的上尉聯絡官，因為捲入貪瀆案而被撤職判刑。他在獄中與陳虎門熟了後，向陳表示：自己出身軍人家庭，結果因案被撤職，不僅自己丟臉，也使父親蒙羞。因此未來若有機會，很希望能夠投身軍情局為國效力。陳虎門告訴楊銘中，依規定很難恢復軍職，恐怕必須要立功才有機會。

陳虎門刑滿回到軍情局，後來晉升少將。楊銘中出獄後，果然去找陳虎門，擔任聘僱人員。由於表現優秀，因此被賦予重任，擔任「少康專案」的聯絡人，沒想到結果又換來廿年的牢獄之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