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造潛艦為何採用低階技術？戰略考量絕非常人想像

2019-05-10 08:00:00聯合報記者程嘉文／報導

用LINE傳送

蔡英文總統昨天南下高雄，到台灣國際造船公司主持潛艦廠房的動土典禮。海軍特意安排現役「海虎」號潛艦通過台前，全艦官兵行站𦨭禮，向總統與現場來賓致敬。國防部所屬軍聞社也利用空拍機等多角度鏡頭，昨天傍晚就將影片公布，強調：「海軍加油，中華民國加油，我們可以！」

國造潛艦計畫常稱為IDS（自製防禦性潛艦），第一階段「合約設計」花費30億元，目前已經進入最後的細部階段；第二階段「原型艦建造」493億元，今年先編列75億元，半數用在替台船興建所需的廠房（建廠總經費約79億元）。第一艘國造潛艦預計2024年第三季下水，2025年交船給海軍。

●海軍司令通過「清白考核」被委以重權

國軍希望強化水下戰力，其來已久。但由於中共壓力，各國不但不敢賣現貨潛艦給台灣，爭取授權生產同樣不成功，迫使我方必須從頭開始，進行全新的設計。

這個挑戰的難度當然極大，過程中必定還是要尋求外力援助，包括國內無力生產的「紅區裝備」，以及相關的設計整合經驗。對此，一手主導潛艦國造計畫的海軍司令黃曙光坦言，我方運用「合法的非正式管道」。他也曾私下表示，由於各方傳言、黑函不斷，情治單位曾經對自己徹底盤查，確認沒有任何貪瀆與利益輸送，「層峰」才對他付以信任，讓海軍放手去做。

也因黃曙光是潛艦國造計畫的核心人物，一般預期他在卸任海軍司令之後，還會升任國防部副部長；甚至先前政壇傳出，他可能「越級」直跳參謀總長之職。

在潛艦廠房動土典禮上，IDS模型成為外界矚目焦點。圖右為海軍司令黃曙光。圖／海軍... — 在潛艦廠房動土典禮上，IDS模型成為外界矚目焦點。圖右為海軍司令黃曙光。圖／海軍提供

●外型日本風接近現役劍龍級

外界最好奇的，當然還是未來國造潛艦的外型、配備與性能。

昨天典禮上，IDS的「官方」模型終於亮相。一如先前外界傳言，的確與日本現役「親潮」與「蒼龍」兩級潛艦，有部分類似特徵。

日本為維繫本身造船工業，潛艦通常僅用20年。舉例而言，1990年代服役的7艘「春潮」級，比國軍的荷蘭製劍龍級更新，現在已全部退役。先前政壇傳出，我方有意由美方居間，將春潮級改良翻修，然後賣給台灣。雖然構想並無下文，不過一般相信，IDS的設計曾獲得日本「非官方」協助。至於相關的測試，據傳是在歐洲進行。

親潮級於1998至2008年陸續成軍，總共11艘，前兩艘已轉為訓練艦；蒼龍級於2009年起服役10艘，還有2艘在生產中。春潮級與更早的日本潛艦，採用美軍潛艦的淚滴型船體設計，從親潮級開始，外型才和美軍有較大不同：包括改用較「方正」、橫截面變化較小的葉捲（雪茄）型船體；船身上方的帆罩，也改為寬度逐漸向上縮減。昨天展出的IDS模型，可看到類似特色。

日本現役的蒼龍級（左）、親潮級（右）潛艦，2017年10月於橫須賀軍港。圖／聯合... — 日本現役的蒼龍級（左）、親潮級（右）潛艦，2017年10月於橫須賀軍港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船艉四片尾翼，採用類似蒼龍級的Ｘ型，而非傳統十字形。優點是各操縱面可同時控制俯仰或轉彎，必要時若在海床坐底，不至碰壞尾翼。但在帆罩與船身接合處，並無類似蒼龍級的圓弧造型，比較像親潮級。

不過，親潮與蒼龍級的艦艏，採用獨樹一幟的下垂造型，以配合日本自製聲納陣列的形狀。IDS模型的艦艏形狀則完全不同，比較接近現役劍龍級。

●戰鬥系統將採美規

IDS內裝的戰鬥系統、武器，則是美國產品的天下：2001年，小布希總統宣布，批准售台8艘潛艦，不過很快沒有下文。原因與其說是國內當時的反對聲浪，不如說還是出在美國自身：在外交層面，911事件後，華府必須和北京維持一定關係；同時美國從1960年代以來，就不再生產柴電潛艦，海軍中「核子派」非常擔心，一旦重開柴電潛艦生產線，未來政府與國會，可能要求減少採購核子潛艦，改買價格低得多的柴電潛艦，因此也不希望售台潛艦成真。

蔡英文總統（中）昨天前往「潛艦國造專用廠房動土典禮」，預計2024年底第一艘原型... — 蔡英文總統（中）昨天前往「潛艦國造專用廠房動土典禮」，預計2024年底第一艘原型艦下水。記者黃義書／攝影

馬英九政府後期逐漸認清，無法期待美方回心轉意出售潛艦，開始推動自製。政黨輪替後，蔡政府態度更為積極，國際局勢的轉變，也使美方「抗中」聲勢崛起。因此美方對於台灣自製潛艦的計畫，態度逐漸趨友善：雖然沒有現成的柴電潛艦船身設計，但是戰鬥系統與武器，仍是美方絕對不願放過的商機。

除了我方計畫建造8艘新潛艦，現役2艘荷蘭劍龍級，由於船齡已經30年，也計畫進行性能提升，讓她們可以因應未來的作戰環境。這10艘潛艦的戰鬥系統，預計都將使用美國產品。另外，美國政府先前已經批准出售Mk48重型魚雷，以及UGM-84魚叉攻船飛彈。

●先求有再求好性能一般般

近年包括韓國、以色列、新加坡、巴基斯坦等許多國家，都開始自行建造潛艦。不過都是先和德國等老牌潛艦大國合作，先授權在本國生產，後來再逐步培養自己的設計能力。

相較之下，我國少了這個「家教老師」的角色，使得IDS的研發過程，比其他國家更艱辛。另一方面，面對中共海軍新式艦艇不斷下水服役，我方潛艦部隊中的2艘美製茄比級，更是年過七旬的超級「船瑞」，目前只剩訓練功能，亟待汰換。

換言之，國造潛艦不只有技術高門檻，還有時間緊迫的壓力：也因為如此，國軍在規劃IDS時，採取相對保守的「先求有再求好」策略。最明顯的例子，就是目前開始建造的原型艦，並不打算使用「絕氣推進系統」（AIP）。

潛艦在水下，除非用呼吸管「浮潛」，否則無法啟動主機，只能靠蓄電池電力行駛。絕氣推進系統是在原有主機之外，多加一套可在水下運轉的動力系統。目前市場上的AIP，馬力雖遠遜於主機，但可讓潛艦在水下低速潛航2~3周，比起傳統潛艦只能「閉氣」約5天，大大提升匿蹤性。

目前各國包括中共在內，新造柴電潛艦幾乎都有絕氣推進系統。但對我方而言，從零開始的潛艦計畫，必須克服的門檻的已經夠多，實在不適合再增加風險。因此至少在原型艦階段，並不考慮AIP，未來進入量產之後，或許可能研究引進。

●部署「水下忍者」目標10艘

面對兩岸軍力差距愈來愈大，國防部近年標榜「不對稱建軍」，強調無法與共軍進行武器競賽，必須挑選部分特殊項目重點建軍。也因此，例如增購F-16戰鬥機、M1A2戰車等重大軍購，都被質疑：這些花大錢的武器，並不符合國軍宣傳的「不對稱」原則。

相較之下，雖然潛艦的開銷也非常驚人，卻從來沒被質疑不符合「不對稱」。

蔡英文總統昨天出席「潛艦國造專用廠房動土典禮」，海軍海虎潛艦也由台船水道航行至碼... — 蔡英文總統昨天出席「潛艦國造專用廠房動土典禮」，海軍海虎潛艦也由台船水道航行至碼頭前致敬。記者黃義書／攝影

這是因為潛艦的最大特性，就是隱藏於水下。由於海洋中的物理環境，遠比大氣複雜，即使人類早就開發出聲納等偵測水下目標的工具，但效果仍然遠遠不及雷達對空中目標的搜索。

換言之，潛艦的角色類似古代日本的「忍者」，並非光明正大和敵對決，而是在對方可能行經處靜靜埋伏，一旦目標出現就予以偷襲。國軍曾解釋，一旦爆發戰爭，國軍潛艦就會提前部署在預先選定的「伏擊點」上。這些海域的特色，是位居我方海上生命線要衝，或是共軍船艦必經之地，水文特性又利於潛艦躲藏。依此推算，必須有10艘潛艦方能勝任。

當然，面對擁有70艘以上潛艦的解放軍，國軍數量仍然遠遠落後。若與共軍最新的039A/039B潛艦相比，IDS性能也不見得領先。然而潛艦原本就是偷襲的兵器，「出其不意」才是最大的威脅：如果對方擁有潛艦，己方就必須建立所費不貲的反潛體系；一旦對方潛艦離開軍港，己方所有在海上的活動，都必須高度戒備，無法從心所欲。

因此，打造水下兵力固然昂貴，但是對假想敵而言，為了防禦潛艦所耗費的成本，卻比潛艦更高。

分享給好友加入udn

A-A+