郝柏村的祕密印記！頭卡彈片75年後才知他竟幽默這麼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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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8-08 08:00:00聯合報記者程嘉文／報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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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國25年，中央軍校（現在的陸軍官校）12期在中華民國首都南京開學。第二年抗戰爆發，軍校為了因應基層軍官的龐大傷亡消耗，縮短學生修業學程。官校12期於27年初畢業，學生們擁有短暫返鄉探親的假期：大家都知道，這可能就是和家人的最後一面。

來自江蘇鹽城、19歲的郝柏村少尉，帶著爸媽和弟妹，到縣城的照相館，拍了生平第一張全家福照片。當時他心想，就算自己戰死，至少家人能有張合照，作為永久紀念。

結果，郝柏村真的沒再能見到父母：他幸運在戰爭中生還，後來甚至出將入相，位極人臣。但留在淪陷區的雙親，卻在抗戰勝利之前，就先後病逝。也因此，他一直把這張照片帶在身邊，後來還請人繪成油畫，至今掛在家中。

行政院前院長郝柏村（中）十九歲時與父母及弟妹的合影，圖為民國27年拍攝。圖／郝... — 行政院前院長郝柏村（中）十九歲時與父母及弟妹的合影，圖為民國27年拍攝。圖／郝柏村提供

健檢發現頭部彈片笑說沒失智要感謝它

郝柏村是砲兵，畢業後就分發到國軍為數不多的獨立重砲兵單位，經常南北調動支援各地戰場。相較於在直接與敵搏殺的步兵，擔任火力支援的砲兵，多數時候不在第一線，或許也是他得慶生還的原因之一。

27年底，日軍攻陷廣州，郝柏村先前奉派支援防禦，卻在國軍敗退的過程中，根本沒被通知到。大夥緊急撤退時，車隊還遭到日軍戰機的掃射。郝柏村身旁的駕駛當場身亡，他也負傷滿頭是血。傷癒之後，他也沒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。直到75年後，自己在醫院健康檢查，頭部電腦斷層掃描發現有金屬反應，顯示頭骨上嵌了一片細小的彈片。他才知道，原來戰爭曾在自己身上留下「紀念品」。

對此，在今天發表的郝柏村回憶錄中（108年8月8日，正好是他100足歲生日），他半開玩笑表示：自己到了老年都沒有失智的問題，或許要感謝這塊碎彈片。

想當外交官不成赴美留學也泡湯

民國30年，郝柏村曾經考取中央政治學校（政大前身）外交系，不過由於長官反對，並未前往就讀。他在回憶錄中表示，如果當初真的轉入外交體系，自己未來的人生將完全不一樣。1980年代擔任參謀總長期間，與美國商談對台軍售，最後終於確定美方提供技術與硬體，協助我國發展IDF戰機、M48H（CM11）戰車、成功級巡防艦，終於打破1982年八一七公報的限制。他表示，總算多年後還是有機會在外交戰場，為國家發揮一些貢獻。

郝柏村能夠在軍中發跡，好學應該是備受長官青眼提拔的主因。抗戰勝利後，他曾經考取赴美留學，卻又因為大陸淪陷而泡湯。來台初期，就獲選進入由日本顧問（白團）擔任講座的「實踐學社」擔任學員。為了練習英語，他特地每天早上到同住一個大雜院的同事家，收聽趙麗蓮的空中英語教學。後來的確曾經兩度赴美受訓，其中第二次是因為政府派出多位高級將領，接受美軍的進修教育，但這些長官的英文能力泰半不足，因此先前曾經赴美的郝柏村，就奉派一同前往，「陪公子讀書」。

一起軍中暴行案意外讓他立戰功

赴美歸來的郝柏村，先短暫擔任砲兵學校總教官，又被派到金門，擔任金防部砲兵指揮官。當時司令官胡璉重視軍民關係，要求各部隊協助民間興建小學，完成後就以部隊長官命名。郝柏村負責的「柏村國校」位於金湖鎮，至今仍在。

民國47年中，郝柏村被調回台灣。不料這年7月，駐守小金門的第9師，發生一起嚴重軍紀暴行事件。一名失去理智的士官，將前來部隊宣教的「女青年工作大隊」隊員殺害，師長黃煜軒因此被撤換。此時金門前線局勢已很緊張，胡璉司令官希望直接由自己麾下的舊部中，挑選一名接掌最前線的第9師。不過蔣中正總統卻決定，由剛回台灣沒多久的郝柏村接師長。郝柏村8月初返回金門履新，半個月後就爆發了驚動世界的八二三砲戰。第9師在砲戰期間，防區落彈最多，局面最為艱苦，因此戰後國防部頒贈「榮譽虎旗」，肯定官兵的表現。

八二三砲戰後，第9師獲頒榮譽虎旗，郝柏村師長代表受獎。
圖／郝柏村提供 — 八二三砲戰後，第9師獲頒榮譽虎旗，郝柏村師長代表受獎。圖／郝柏村提供

郝柏村說，以當年軍中「系統」林立、戰爭又即將爆發的緊要關頭，自己與胡璉淵源不深，實非司令官心目中的第一人選。但由於戰爭期間表現，得到胡璉的肯定，胡璉晚年如舊部替他過壽等活動，郝柏村也都獲邀參加，成為少數不是胡璉18軍系統（胡璉曾任18軍長）的成員。

胡璉是國軍著名悍將，在抗戰中就因湖北石牌之役獲得青天白日勳章；在國共內戰中曾堅守山東南麻，大敗來犯共軍。徐蚌會戰中國軍12兵團（18軍擴編而成）被圍，胡璉冒險搭小飛機進入包圍圈，協助兵團司令黃維指揮作戰，最後雖未能扭轉乾坤，但成功搭乘戰車逃出。在江西重建12兵團後，又趕上金門古寧頭之戰，是致勝要角之一。再加上八二三砲戰，戰功在同輩將領中堪稱無人能及。然而胡璉卻僅官至陸軍副總司令，未曾擔任總司令或參謀總長。郝柏村對此也感嘆，胡璉戰功太高、太得部屬的效忠認同，恐怕也是高層不願讓他更上一層樓、委以全部兵權的原因。

郝柏村在砲戰陣亡的部屬墓前。
圖／郝柏村提供 — 郝柏村在砲戰陣亡的部屬墓前。圖／郝柏村提供

鬼門關前走一遭長睡醒來說出三件事

雖然年事已高，但是郝柏村先前一直以身體硬朗，還能定期打高球、游泳著稱。不過去年9月，結褵近70年的夫人郭菀華去世，對他打擊不小。今年4月突然中風，一度病況危急，經過醫護人員全力搶救，才逐漸康復。但是中風後的身體已不如前，因此不會出席今天的新書發表會，而由兒子郝龍斌代為主持。

郝龍斌回憶，5月20日，郝柏村「長睡」60小時醒來，張開眼睛看到兒子，目光炯炯地說：「這輩子有三件事我要一直做下去，就是守護中華民國，發揚黃埔精神，反對台獨。」

郝龍斌說，對郝柏村而言，這三件事其實也可說是同一件事，因為「發揚黃埔精神」與「反對台獨」，也是為了守護中華民國。因此他在書中強調，黃埔精神不是黨國遺緒，國軍效忠的是《中華民國憲法》，因此沒有所謂「黨指揮槍」或「槍指揮黨」問題，只有「中華民國憲法指揮槍」，所以國家元首只要效忠中華民國憲法，就不必擔心三軍的服從。

郝批評台獨但也對馬政府表現失望

這番話當然是對獨派人士的反擊，然而對同屬藍營「自己人」的馬英九前總統，郝柏村批評更直接。他肯定馬總統矯正前朝的「去傳統化」措施，但又犯了違背軍事專業的重大錯誤，最嚴重者就是廢除徵兵與廢除軍審。

2008年馬英九當選總統（左），向前行政院長郝柏村（右）請益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... — 2008年馬英九當選總統（左），向前行政院長郝柏村（右）請益。圖／聯合報系資料照片

郝柏村說，招募志願兵長期服役，可以提升部隊素質，是很正確的政策，但應該與義務役並行，如果志願兵招募順利，就減少義務役徵集，否則就依法多徵，關鍵是部隊人力必須維持充足。政府把行之有年的良好制度貿然廢止，如今為了湊招募數字，甚至在訓練、管理上放水，根本削足適履。

對於馬政府在洪仲丘案後火速修法，廢除平時的軍事審判機制，郝柏村也強烈不以為然。他認為以當今局勢，現役部隊就是常備部隊，必須準備隨時能作戰。被剝奪軍事審判的軍隊，指揮官對管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反正官照升、退休俸照拿，何樂不為？但若將領不為打仗而帶兵，士兵從軍只為就業而非報國，這樣的軍隊必然淪為「銀樣蠟槍頭」，國家何苦每年花幾千億去養兵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