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智,對他反是喘息/最後的感性時間 祝李季準晚安
以低沉、渾厚嗓音征服無數四、五年級生的「電台情人」李季準,當醫生宣布罹患扁桃腺癌時,寧死也要保住聲音,拒絕醫治;結果扁朓腺癌未奪命,阿茲海默症卻讓他忘了自己的聲音。5月7日告別式,家人當作他騎馬出去玩,只是這次沒有歸期。
深夜美聲 被封電台情人
42年前,李季準在中廣主持「感性時間」,一播超過20年,深夜時分療癒不少夜貓族,磁性聲音讓紅男綠女傾倒,封他「電台情人」。後來他為華貴牌絲襪廣告配音,一句「腰部以下全部透明」,成為經典。
其實李季準當年想當的是聲樂家,可惜沒考上聲樂系。19歲那年進基隆益世電台,與廣播結緣;後來中廣招考,1400人中他考第一,之後從廣播跨足電視,事業邁向巔峰。
製作節目 必要求真求實
民國64年起他在中廣主持「感性時間」、「知性時間」等節目,若說聲音是他最大的武器,「堅持」應是他活出精彩的關鍵。兒子李孟孜說,父親常說自己不懂的卻說有感想,那是騙人的,製作節目一定做足功課,求真求實言之有物,當時「季準傳播公司」員工常被父親退稿。
「跟他做廣播20多年,我一直稱他李先生。」大女兒李芳宜說,父親公私分明,工作要求嚴格,像音樂配得好不好、選播的歌曲是否搭配,都很在意。
為保金嗓 曾拒醫扁桃腺癌
80年代視聽環境丕變,李季準淡出廣播圈,轉赴埔里開馬場,儘管讓貴族化的馬術運動走向民間,卻始終沒忘情在廣播界東山再起。11年前得知罹患扁桃腺癌,為保住聲音,一度拒絕醫治。
李芳宜說,扁桃腺癌採傳統電燒療法,會讓唾液減少,對靠聲音吃飯的人來說,沒有唾液,一句話都難以表達完整,形同自廢武功。別人遇上這種事或許只想活命,父親寧死也要保住聲音。
當時台大醫院原已排定手術時間,但誓死捍衛聲音的李季準臨陣落跑。一年後,新興的標靶治療能大幅降低聲音損傷的風險,但他仍排拒,李芳宜只得下最後通牒,「你不做標靶治療,我就準備你的告別式」。
激將法奏效,李芳宜說,標靶治療不只沒傷到父親聲帶,腫瘤後來也完全消失,「這是爸爸努力一生應該得到的福報。」
力抗病魔 卻患阿茲海默症…
走過生死關,阿茲海默症卻悄然降臨。李季準的記憶像斑塊一塊塊剝落,李孟孜說,父親先是忘了看護,接著忘了姊姊和他,有次他和母親說話分貝稍高,父親對他發飆「不准欺侮我的女人」,他才懂得,母親是父親最後記憶的依戀。
忘了身邊摯愛,忘了回家的路,也忘了昔日成就,「他的聲音是許多人的回憶,而他卻忘了自己的聲音」。李芳宜說,父親失智後,思考跳躍,說話片斷,僅偶爾看到過去製播的節目,會勾起神采。
最後榮耀:金鐘50特別貢獻獎
李季準一生拿下5座金鐘獎,兩年前第50屆金鐘獎頒給他特別貢獻獎,失智的他由女兒陪同出席盛會。「那一晚我很清楚看見父親的喜悅,彷彿知道是來接受榮耀的。」李芳宜洞穿了父親對廣播的初心。
人生歸零 替他創造新的回憶
阿茲海默症讓李季準的廣播人生徹底「歸零」,李芳宜反倒認為對父親是種解脫,讓失去舞台的父親能感到釋然。
她指著靈堂中的照片說,父親失智後,回歸到童稚純真,比以前輕鬆自在,「失去的記憶既然追不回,我們就幫他製造新的記憶,帶他四處吃、到處玩,享受餘生」。
夢中辭世 聲音巨人終成絕響
李季準因阿茲海默症引起的退化,造成肺部感染,多次進出加護病房,但每次都展現旺盛生命力。4月22日晚間,入睡不久的他被看護發現沒了呼吸。
5月7日的告別式,家人選輯「感性時間」、「知性時間」、「馬到成功」製成影片追憶,前副總統吳敦義及好友們都將到場再聽一次這位電台情人的聲音。
李芳宜說,父親拍攝別人多,自己被拍得很少,連以前主持節目的廣播帶要把聲音過出來都有點難度,這些是父親認真工作留下來的紀錄,「他留下些什麼,我們就珍藏它」。其實父親對工作的要求與用心,教會他們比主持節目更重要的事,那便是「主持自己的人生」。
「我們沒認為他已經離開世界,而是騎馬出去玩了,只是這次沒有說歸期。」李芳宜說,4名子女將這段心情化為文字,寫成「對父親的祝福」,將在告別式分享。
「親愛的父親
您騎向遠方,
朝著更美好的國度奔馳,
風中只留下噠噠的馬蹄聲!
雖然這次您沒交代,
何時回來,
請帶上我們滿滿的祝福與思念!
願您 一路好走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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